
“新年到,穿新衣,戴新帽,贴对联放鞭炮……”
这是小时候过春节唱的儿歌,现在每每听起还是让人非常的怀念。
我很幸运,80年代出生,那时大家日子慢慢好起来了,农村人家里宽裕一点的买了彩色电视机。父亲在煤矿上班,家里生活相对好些。临近春节,集市上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。母亲会给我们姐弟买新衣服,好吃食,还有好多花花绿绿的烟花鞭炮。
一到小年腊月二十三,过年的气氛浓起来了,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。家里大人们都忙着将家具全部搬至屋外,把犄角旮旯都清理干净,用涂料把墙刷白。烟火气一扫而光,晚上打开灯好像变了个家一样,感觉连心里都敞亮了,这下可以清清爽爽过个舒服年了,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。劳累了一天,肚里咕咕叫,母亲在炉子上炖一锅烩菜,烤上几个金黄馒头,一家人围坐在一块惬意地吃着。

腊月的二十七左右开始蒸馍,母亲会在前一天晚上发一大盆面,给灶膛里添把火,大锅里加水,等水温热后,将面盆放进去,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,第二天清晨面盆里的面膨胀着往外流,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马蜂窝一样的洞眼。头几锅大多是包子,蒸三十分钟就出锅了,有萝卜豆腐包、核桃糖包、豆沙包、油包等,各种包子我都要吃一个。一天下来,包子都吃了八九个,睡一晚上还没有消化完呢,第二天通常是吃不下去饭的。每次过年蒸馍的时候,母亲都挺迷信的,她不让我们乱讲话,说年关的时候神灵在天上看着呢,说了不该说的话,蒸出来的馍就是“青蛋子”,我们听了后噤若寒蝉,面面相觑,小心翼翼的,不敢乱开口。
临到年关,煤矿放假了,父亲会带着一只杀好的羊回家,他喜欢吃羊肉,拿回来的羊肉一部分剔骨包饺子,一部分炖着吃,可小时候我从来都不吃羊肉,觉得膻味重。父亲是个讲究的勤快人,过年时候各种肉类和凉菜等都是他做,母亲就是打打下手。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是“他不养闲人”,所以他干活的时候,打下手的人不但要跑得快还必须要有“眼色”,如准备杀鸡,盛鸡血的碗要及时准备到位,杀好鸡,拔鸡毛的盆要及时准备到位。
三十必做的一件事是贴对联,这是个讲究活。自从上了初中之后,每年贴对联的时候父亲都会考我上下联的区分,时而与父亲探讨一下,我常是打下手,给对联背面抹好浆子,再递给大人贴上。家里大门、二门以及房子门口红红的对联一贴,顿时会感到浓浓的春节气息。
大年初一吃饺子,这是大多数家庭的习惯,我们家也不例外,父亲祖籍是河南的,喜欢吃饺子。三十下午,母亲先用碱水和面,以增加面的筋道,饺子面要比平时的面和得软一点,晚上一边看着春晚,一边包着饺子。我当时主要是擀饺子皮,包的少,直到现在我擀饺子皮的速度能供得上四五个人包还绰绰有余。等到三十12点钟声敲响后,便下一锅饺子,每人吃一点,初一早上吃饺子讲究“早”字,我们这个“早”字,绝对是“早”。

天渐渐破晓,淡青色的天空镶着几颗残星,大地朦朦胧胧的好像蒙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。只听见门外鞭炮声响成一片,赶快起来,穿上新衣服,拆开串子鞭炮,点着了,用杆子挑着,从院厅一直响到门前,洋溢着我们的喜悦与欢乐,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会去掉一年的晦气,寄托着大人小孩对新年的祝福与期盼。放完了自己的鞭炮,就跑出去看别人放鞭炮,哪儿声响往哪儿跑,急着捡那些没有燃烧的鞭炮。有的伙伴不时地来点恶作剧,趁你不注意,悄悄往脚下扔一炮仗,“砰”的一声,你被惊得一跳,其他人哈哈大笑。
正玩得开心时,家里人喊叫回家吃饭。我知道,该祭拜祖先了,父亲往摆好的香炉里边添点香火,母亲把煮熟的饺子端过来放到供桌上,供桌上有曾祖父母及祖父母的遗像。这四位老人去世得早,我没有记忆,因此祭拜他们也是跟随大人,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伤心之意。
祭完祖,初一早上的饺子大家都抢着吃,饺子里边包的有“硬币”,后来我们把这叫“幸运饺”,硬币吃不出来都不丢碗,直到谁吃出“幸运饺”为止,吃出幸运饺的人来年有招财进宝、和和美美、富裕美满之意。
到了初二,乡村的道路上人影不绝,都是提着大包小包走亲戚的人。那时候交通工具少,一般走亲戚步行的居多,家境是好是坏,都会七碟子八碗的热情招待,大人们在一块拉话,小孩们在一起玩耍,偶尔还能领到三五块钱压岁钱。对常年都在家门口打转转的小孩子来说,过年走亲戚无异于今天的旅游,兴奋自不必说。当然,也有来家里的客人,待客是大人们的事,小孩只需与客人打个招呼就行了。在你来我往的走动中,年味渐淡,年节渐去。
年来,年又去,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,我们告别了童年,告别了日渐苍老的父母,告别了承载着自己笑声的小山村,来到了成年霞彩万道的山顶。生活衣食无忧,过年应有尽有。却没有儿时的热闹、快乐、记忆犹新,刻骨铭心,总感觉少了点什么。蓦然间,我明白了,是那一份童年的单纯、清澈,是心的距离,是情的浓度,是那一份难得地又独有的文化情怀。
图片来自于AI生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