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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广芩【散文】:怀念黄卫平
作者:叶广芩   来源:    发布日期:2017-12-15   点击次数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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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下题目的文字,心里还在疑惑,卫平真的走了?他的音容笑貌在我们中间永远消失了?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?

不可能!

总觉得他没走,还在铜川,再到那座小城他还会在街口接我,兄弟般地喊一声:大姐!

泪水潸然而下。

才是多近的事儿啊,去年卫平来家接我,说是铜川作协搞文学讲座,我和大家都是基层出来的作者,应该有共同语言,让我跟大伙聊聊,我应允了。从西安到铜川,汽车的路程不长也不短,我们聊了一路,多少年了,彼此不是来去匆匆,便是会上短暂相遇,难得有这样属于我们的单独时间和机会。在车上我们谈到了80年代初期省作协的“读书会”,谈到了读书会班里的同学,卫平感慨地说,那一届学习班,领导我们的班主任黄桂华大姐是第一个走的,接着是李建民、李佩芝、李昶怡……十几个同学,已经走了一大半了,剩下的仍旧在搞创作的你算一个,文兰算一个,还有汉中的王蓬。

我和黄卫平是在文坛最早认识的伙伴,1979年底作协办了第四届读书会,脱产三个月,学员多是基层调上来的业余作者。有兴平化工厂的裴宁,汉中062基地的韩启,渭南某单位的王永,咸阳的文兰,我在国营黄河机器制造厂,黄卫平在铜川矿务局……我们多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,其中我是只发表过一篇小说的小护士。从这个阵容足以看出省作协扶持地方文学创作的决心和不菲投入。

那是我第一次正式走进文学圈子,胆怯、生涩,犹疑、自卑,心态不是多么正常。找各种理由拖延着报到时间,对未知的文学圈子充满了迷惑和恐惧。把两岁的孩子推给了丈夫,一直耗到晚上九点才去解放军政治学院的读书会报到,丈夫用自行车前边驮着孩子后边带着我,把我送到了学院门口,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,看着我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“文学之门”。

报到当天,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黄卫平,当时他带了个孩子,孩子叫黄璐,黄璐跟我的女儿几乎一般大小,乖巧听话,跟他的父亲一样文静。看见黄璐,我想起了在外面路灯下寒风中和丈夫一起伫立的女儿,心里有些酸涩,有些温暖。

读书班的生活按部就班,读书写作,听讲课。每人发了印有作家协会的稿纸,我很珍贵地保存着,舍不得用。三个月的时间,可以好好学点东西呢。

每天晚上睡觉以前黄璐要听黄卫平讲故事。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,父子俩相拥着,聊着,好不温情。黄卫平跟我说他爱人王宝兰在学校教书,心脏有病,不能操持家务,他来学习,得把孩子管上。这使我感到他是个有责任心有爱心的人。无论什么时候,家的位置都是很重要的,这种生活态度,我喜欢。

我问黄卫平在铜川挖过煤没有,他自豪地说73年就下井了,当过几年井下掘进工!

我没见过煤矿,觉得挖煤是危险可怕的工作,于是对眼前这个颇具文人气息,带着眼镜的掘进工立即刮目相看了。我们都是来自厂矿企业,经历大同小异,水平亦不相上下。于是有了同类的相近,有了交流的话题,有了很外行的“文学探讨”。彼此属于同一个层面的人,谁不怕笑话谁。在学员中,我们的关系是默契的,他跟我一样,不喜欢张嘴闭嘴一大堆外国人名字,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,让人一头雾水的新名词。他的话语像朴实的煤块,我的发言像是简单的螺丝帽,我们的根基都踏在实处,我们的表达都很直接。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叫我叶广芩,而是叫我大姐,这一叫竟是40年,引得铜川的一帮作者至今称我都是“大姐”。

当了黄卫平40年的大姐,40年的交往让人感慨,后来他在矿务局宣传部,我在工人报社,再后来他调报社我调文联,业务的交叉多多,采风、开会,联系没有断绝。卫平的家永远是我在铜川的一个据点,在他们家住过,他们家的饭食吃了不少。彼此的家属更是知根知底,卫平的儿子是个让我羡慕,很是争气的少年,相貌清秀,围棋下得好,学习精湛,永远是尖子;相比起来,我的女儿就过于淘气、浪漫,在学业上不太上心,让我吃尽麻烦。每次与卫平见面,谈论彼此儿女是我们很重要一个话题,这样的话题对别人是无从谈起的,属于“家里的话”、“姐弟之间的话”。记得我女儿高中那年,数学考试8分,黄卫平特意从书店买了一套复习题送给她,小丫头对复习题深恶痛绝,对送题的黄叔叔很不以为然,以致卫平见了我常开玩笑地问:顾大玉还记恨我吗?后来孩子大了,成家了,每每提及此事,大家哈哈一笑,顾大玉还会脸红。

这样的通家小事一桩桩细想起来还真不少。

在写作上,黄卫平一直没有停笔,对此我十分敬佩,但凡被称为“家”的,没有几年、十几年不辍的练笔磨砺是成不了“家”的,这点黄卫平做到了。他写了那么多作品,低调、内敛,从不张扬,这和我们进入文学的初衷不无关系。在读书会,我们深谙自己是小人物,有着“苟富贵勿相忘”的誓言,这个誓言我、李佩芝、李昶怡、文兰、黄卫平、王蓬,至今都遵守着,用现在的话语是“不忘初衷”,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会记得“我是谁,来自何处”。

卫平的文笔和题材后来都有了转变,我亦如此,这是一种性格和见识的不谋而合,我由小说创作更多的转向了纪实,对社会、对秦岭、对生态、对历史的关注,写了《老县城》、《杨贵妃东渡之谜》、《秦岭无闲草》、《傥骆道》、《张家大哥》等等。黄卫平同样,风格一转,出了许多文史方面的著作,例如《黄土风情录》、《东方陶瓷古镇纪事》、《孟姜女》、《大顺史稿》、《铜川史遗》等等。这种潜移默化的不谋而合或许是我们从事写作的必然结局,文化,永远是我们创作的基石和源泉。一个作家最后拼的不是技巧,不是构思,拼的是文化,是人格,是对传统文化的敬重,对生活的理解和对生命的拷问。

我一向认为身体很好的卫平很突然地走了,在西安文史馆的会上朱文杰见了我第一句话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,我认为他胡说,跑到商子雍跟前去认证,的确!我久久回不过神来,今年的4月9号,黄卫平大限的日子我在哪儿!?翻阅日记,4月9号我在陕南,在从黎坪去青木川的路上。那天天气阴霾,冷雨霏霏,阴暗潮湿,我和汉中文联主席贾连友乘车行驶在泥泞的山道上。土路颠簸,泥浆翻腾,看着眼前景物,清冷氛围,我突然悲从中来,泪流满面,话语哽咽,不能自持。我跟贾连友谈到了友情,谈到了死亡,连我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了,冥冥中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控制了我……本来要半道转回的文联主席见了我失控的感情十分不放心,一直把我送到了目的地。那天,我落落寡欢,失落之极,动辄便泪水涟涟。我相信朋友之间的真情,也相信情感之间的感应,年深日久,扯不断的,真的扯不断!

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悲哀是来自铜川的黄卫平。

卫平走了以后我常常地自责,忙于自己的事忽略了朋友,快速的生活节奏,烦躁的生存环境,让我们的心态变得粗砾,让我们的性情变得封闭,难言的孤独,莫名的焦虑,困扰着我们,成为我们的无意识,成为我们生命中的一大魔障。

想想卫平,告诉自己不要再等待,及时地走出自我,主动地贴近自然,贴近朋友和亲人,伸出手来,无论是索求还是给予,向着自己爱的和不爱的人。

值得欣慰的是,在去年去铜川的路上黄卫平和我谈了很多,细想那些谈话,全是友情和生命的回顾,现在回味,倒像是互道珍重的告别。

叶广芩

2017、12、1日于名古屋

作者简介:叶广芩,北京市人(在居西安),满族。中共党员,1948年出生北京。国家一级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西安作家协会副主席。陕西省人大代表,西安市第十、十一届政协委员,西安培华学院女子学院院长。曾被陕西省委省政府授予“德艺双馨”文艺工作者称号,享受国务院颁发的“有特殊贡献专家”称号。当今中国文坛上最具有代表性的实力派女作家

责任编辑:周彦荣 编辑:李 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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