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体弱的老头儿,还穿着一冬没下身的、已经油黑发亮的棉袄筒儿,儿童和爱俏的姑娘们就已换上了薄而俏丽的线衣、运动服等春装,这个时候,时令就进入了春季。
百姓都说道是春脖子特短,且青黄不接,少不得挨“饥荒”,那是粗心的人的说辞,但凡细心一点的,总会抽动鼻子,顺风嗅着春味儿,找到本该属于春天的吃食,大快朵颐。
这个季节,能吃的东西,与夏季比较起来,是少了些,但也不是没有,譬如野菜和树上新发的叶叶、花花。“三月三,荠菜赛灵丹。”,野菜首推荠菜,村里就有妇女,乘着温暖的初春阳光,挎着草篮子,去麦田里剜。这种带有土腥味的野菜,据说具有消炎、滋补的神效,所以,那些妇女,都把篮子剜得满满当当,累的身子一歪一歪的,挎着回家。回家后,或包饺子、或清炒了用蒜泥拌着吃,引得家里主事的汉子,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,干起活来,牛劲冲天。
再往后,就可以撸榆钱儿、槐树花等,蒸熟蘸糖吃;至于香椿芽儿,拌上豆腐,淋上香油,撒上葱花,更是春天里、农家无比的佳肴了。等梧桐花开时,更有馋嘴的孩子,把梧桐花摘下来,揪出里面的花蕊,放到嘴里吮吸,甜甜的,赛比蜜饴。
春天的暖东风,把各种花的芬芳,送飘过来,招惹的人连打喷嚏。看地里,金黄的油菜花,粉红的桃花,雪白的梨花,热烈得令人嫉妒。春游的小学生,兴奋得在花丛里钻来钻去,笑脸比那些花儿还鲜活,灿烂。麦子返青,但村人,是不懂文化人嘴里的“过春风十里,尽芥麦青青”是啥意思,只知站在地边、嗅着青得发黑的麦苗、散发出的青苗腥味,恣得在心里暗唱“拉魂腔。”
河里的水,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活泛了,一池春水被风吹皱,鸭儿活泼地在上面游。三三两两的农家汉子,拉着胶轮车与大水桶,把清凉的春水儿,拉进自家菜园里,放进菜畦里,竟有虫子等活物,从水桶的皮管子里流出来,在地头上的水汪里挣扎,惹得几只老母鸡,跳进菜地里去啄,被浇菜的人、一土坷拉砸得满地跳,惊叫着,跑远了。
一个拉水浇菜的汉子,站在菜地头,梗着脖子,自我陶醉地模仿着 “旭日阳刚”,嘶哑着喉咙唱《春天里》,“假如有一天,我老无所依……请把我埋在这春风里。”竟有几分相像,惹得路人侧目,嘴里啧啧有声。就有几个孩子,跟在后面,随声附和着唱,童声稚嫩,那汉子反倒不好意思了,停下声来,大声呵斥:去,去!
最先吐绿的是河边的柳树,窕窕袅袅,象邻居家里长大成人的二花姑娘。那几个孩子,从树上,折下柳条,编成柳帽,戴在头上,模仿《亮剑》里的八路军,手拿木棍儿,喊喊杀杀。一个孩子的娘,在后边,颤着声喊:小爹们,小心,别摔着!孩子不理,都呵呵地笑着,跑得更欢。
道上有两只小巴狗,以为从白杨树上落下的毛穗儿是真虫子,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拍着、挑逗,拍着、拍着,自己先吓了一跳。一个袖着手的老头儿,望着在土路上这两只狗,吐出一口痰,嘟哝着:开春暖和了,有春天的味儿了!他感觉有些热,伸手解开了怀,棉袄被春风吹起,象母鸡耷拉着的翅膀。
春天真的到了。
责任编辑:周彦荣 编辑:郝 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