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初秋的雨总带着股缠缠绵绵的凉,淅淅沥沥敲在物业办公室的玻璃窗上,像在轻轻诉说着往日的回忆。我望着楼下被雨打湿的小路,忽然想起爷爷总说的那句:“雨点子落地上,煤黑子才好回家。”
初心

小时候的雨天,我总蹲在矿口的老槐树下等爷爷。他从井下上来,藏青工装早被井里的潮气和外面的雨水浸得透湿,裤脚沾着黑褐色的煤泥,走一步能留下个带水的煤印儿。见着我,他总会把沾满煤尘的手在衣角上蹭蹭,再掐掐我的脸蛋儿扯着我回家——我能闻到他衣服上有股煤末混着雨水的味道,不呛人,反倒让人觉得踏实。他总说井下比雨天还黑,矿灯照出去就一小片儿亮,可只要想着家里的灯亮着,就有使不完的劲儿,接着挖。
听爸爸说,爷爷下了一辈子井,手掌的茧子比煤层里的石头还硬。爷爷下井那会儿,巷道里的风是带刀子的,煤尘能呛得人直不起腰。
使命

爸爸接过爷爷的矿灯时,总说自己比爷爷幸运,有液压支架护着头顶的天,有防尘口罩挡着煤尘,井下的生产条件也是越来越好了,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。可令全家没想到国家出台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,东区矿井要关停了。还记得动员大会时,矿长红着眼眶说“国家要调结构,咱们矿工积极响应跟着走;北移的路再远,也是为了更好的日子、更长远的发展,为了咱下一代能有个更安全、更光明的未来。”台下没人说话,只有他们手里的搪瓷缸偶尔碰撞出轻响——那缸子上印着的“安全生产标兵”,是工友们井下工作的见证,而现在那缸底的茶渍,竟成了舍不得擦掉的回忆。

动员会后,爸爸在爷爷的遗像前坐了半宿。最终他决定响应单位“北移精神”号召,转去陕北工作。工友问他:“咱真的要背井离乡,离开这下了几十年的井?离开爹娘媳妇娃?”他只是擦拭着爷爷留下的矿灯说:“矿要改,咱也得跟着变,只要还能为单位做事,为后代创造条件,在哪儿、干啥不都一样。”说话时他的眼里闪着丝丝泪光。

初到到陕北时,风里都裹着沙,气候的差异、饮食的习惯以及周遭的环境和人群都让爸爸感到陌生,可他没有抱怨,始终牢记铜煤人的“三特”精神,每天追着老工友问一些设备操作的细节,笔记本上记满了“陕北气候下零件保养要点”。后来有次工友家急事请假,正赶上设备检修,爸爸二话不说顶了上去,连着熬了两个夜班,手套磨破了也没歇,设备调试好的时候,他的眼睛已经比兔子还红了。工友们也都看在眼里,之后总说:“这老矿来的人啊就是实在,肯吃苦、不藏私,跟他们一起干活咱心里踏实!”有了这份认可,让爸爸在“北移”后的迷茫与不安中,重新挺直了“铜煤”人的脊梁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依然保留着爷爷的旧矿灯和爸爸的手套,那矿灯的玻璃罩上,煤尘结成了坚硬的壳,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光。有时我会把它们取出来擦一擦,仿佛能听见爷爷在巷道里的咳嗽声,看见爸爸在设备上俯身检修的忙碌身影。
万家灯火

如今接过这份接力棒,换上物业工作服,把服务从井下延伸到家属区——提升住户居住环境,及时检修水电故障,夜晚巡查楼宇安全,虽不再与煤层相伴,但这份“为企业做贡献,为职工家属办实事”的初心始终未变。我会带着爷爷和爸爸的期许,全力守护职工家属的生活需求,把温暖送到每一位职工家属的身边,让我们在一线工作的矿工兄弟们心无旁骛的投入工作,为矿区的安全生产当好后盾、做好保障。
看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,我知道爷爷的光落在了爸爸的矿灯里,爸爸的光映在了我的工作证上。那些在井下流过的汗、咳出的血,最终都变成了家属区里的笑声,变成了楼道里暖黄的路灯,变成了我服务职工家属时的热情。
这大概就是煤矿人的情结吧!爷爷用把一生献给了煤矿,爸爸继承父辈在矿山已是半生。而我,正在他们点燃的灯火里,守着他们一生牵挂的工友、家人,守护着千万盏灯。就如我们这七十年的老局一样,从黑夜里的油灯,到智能化的综采面,变的是设备,不变的是一代代人心里的光——那光里,有对矿井的敬畏,有对工友的牵挂,更有对未来企业一定更加灿烂的美好期望。
晚风穿过窗外的老槐树,我仿佛又听到了儿时井口的风笛声,这声音好像新入职矿工下井时坚定的脚步声,让人踏实得像七十年前,爷爷迈向井下、迈向希望的第一步.......